段曦

【观感随想】话剧《恋爱的犀牛》：爱情里的理想主义者从未因为注定殉道而放弃自己-Maxwell之胡思乱想
【如果没耐心看完，直接到文末给我点个赞就行了】
「我眼睛裡帶著愛情就像是腦門上帶著奴隸的印記。」

【入场券】
【1】
[时间设定：2015年]
12月24日晚上8点14分左右兵圣传奇，正好是高三圣诞节前一天的晚自习第二节下课。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我收到了一个当时两年没有交集和联系的朋友的礼物，非常突然。用一个浅紫色包装的常规礼物纸装饰方法把一本书和一封信裹了起来。
那本书是《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作者是国内著名的话剧编剧廖一梅，书里回忆了很多她跟她丈夫从年轻开始一起做话剧的事情。
她的丈夫是国际著名的先锋话剧导演，叫孟京辉。他们夫妇俩一个写剧本一个导剧本，二十年前开始就低调地不断用作品轰炸着国际戏剧界。
当然，翻开这本书之前，我也只是在某一期《文艺风赏》上看过笛安对廖一梅的访谈，印象寥寥，基本一无所知。
恰巧在收到那本书不久之前看过赖声川先生在《开讲啦》上面的演讲，当时有点受触动，还去搜了《暗恋桃花源》等等相关的东西。
恰巧在收到那本书不久之前翘了一整天自习，被朋友拉着去了杭高，连着看了贺羽端导演的话剧《疯狂的天使》和王方正导演的话剧《手机》，被话剧那种临场的魅力和表现的巨大张力迷得神魂颠倒。
都是机缘巧合，然后我就开始喜欢话剧。
收集那些印着经典台词和剧照的明信片。
去搜、去买廖一梅、赖声川、袁泉、赵淼等等人的剧本来看。
用每个星期天放假的下午回家看各种话剧视频，虽然能录像的都是相对低端的话剧，虽然看视频带给人的那种精神绝爽的感觉不及现场的十分之一，我还是很乐此不疲乌丸莲耶。
去论坛贴吧微博刷各种有名的轰动的话剧的评论。自己看不着五台山奇情，看看别人的褒美之词和嬉笑怒骂也能开心一下。
没办法，认知水平比较浅，也没啥文化资源，就是这样门外汉式的鲁莽地单纯地喜欢话剧。
然后不知为什么这条线就断了，话剧就这么被我抛弃了。
【2】
寒假独居学校的某天，与一位女文青相谈甚欢，讲到孟京辉我才猛然想到，
我靠，以前我还有过喜欢话剧的那么一阵子啊。
那时所有的热情和痴迷的那种感觉，毫不夸张地，像火山喷发一样从海马区涌流出来午夜拍门，占领了皮层沟回的角角落落，所有的神经末梢都为之让路。
于是我才意识到北京作为文化中心无与伦比的优越性，订上了《恋爱的犀牛》在北京的最后一场。
顺便提一下，《恋爱的犀牛》有多重要呢。
简单点说，就我观察的事实来看，最近50年里中国大陆人编演的话剧里影响力top3，里程碑式的一本剧，先锋派里最有代表性的作品。
以上三句评价，字斟句酌，千真万确。
好的，铺垫可算是做完了。


【开场前的布置，非常简单】
【3】
一个带着诗人般固执古板气质的男青年叫做马路，他爱上自己的女邻居科莫娃，叫做明明。
开场后有一段独白，正上方一束灯光打下来。
马路坐在一个非常后工业的工厂铁架平台上，晃荡着双腿，颓废，深情，气质像极了二十多岁刚开爵士酒吧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只有自己才拥有青春失意忧伤的村上春树八府巡抚。
那个非常认真、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说出了这部剧里被公认最经典的一段词：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能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
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袖手尘嚣。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我的朋友们告诉我，让我相信我只是处在发情期，就像我养的图拉那样，可我知道不是。你是不同的，惟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我的明明，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你是甜蜜的，忧伤的，你的嘴唇上涂抹着新鲜的欲望，你的新鲜和你的欲望把你变得像动物一样的不可捉摸，像阳光一样无法逃避，像戏子一般的毫无廉耻，像饥饿一样冷酷无情。
我想给你一个家，做你孩子的父亲，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想让你醒来时看见阳光，我想抚摸你的后背，让你在天空里的翅膀重新长出。
你感觉不到我的渴望是怎样的向你涌来，爬上你的脚背，淹没你的双腿，要把你彻底的吞没吗？我在想你呢，我在张着大嘴，厚颜无耻的渴望你，渴望你的头发，渴望你的眼睛，渴望你的下巴，你的双乳，你美妙的腰和肚子，你毛孔散发的气息，你伤心时绞动的双手。
你有一张天使的脸和婊子的心肠。我爱你腌黄瓜先生，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
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何的爱你？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太奇兴宏程？爱疯了？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
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聪明的，灵巧的，伶牙俐齿的，愚不可及的，我心爱的，我的明明……”
引用这么多，实在是因为这段太精髓，多一句不得赵小叶，少一句不得。
我也对这段独白非常着迷。独白是孟氏非常喜欢的手法，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他就用得淋漓尽致，就像《等待戈多》里面结尾整整几十页连标点都没有的内心独白，被认为是精华。
这段独白在表演里并没有声嘶力竭，但是每一句都充满了力度，不高不低地回响。爱一个人爱到疯狂，可是那样的疯狂又处处充斥着梦幻式的理想，它不是那种冲上大街喊一万遍我爱你的，它是一个人在内心里翻江倒海默默的困兽之斗。
这样的对理想的爱情的如同沙漠里垂死旅行者对水一般的渴望和执着，放在一个人的心里，放在一个有着诗人气质的人畜无害的默默无闻的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内向男青年的心里，一句一句地充斥心的空洞的腔室，交织回荡在狭小逼仄的处处挤压着的心里，更让人压抑心疼。

【明明和马路的对话，在明明失败之后】
【4】
不要脸地说句，我在一次失败之后，也非常认真地反思过，一个人到底要不要他娘的在爱情里这么理想主义这么投入田馥甄出柜？
这个问题也在这部剧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展开。
见下引段：
①[第五场][恋爱教练]：今天我们的课程是进行倾诉训练，这在恋爱中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一个人的表达能力从未像今天这样成为人的基本生活能力中最重要最重要最重要最重要最重要最重要的一种。如果你爱一个人十分，而你只能表达出一分，还不如你爱一个人一分表达出十分。
[第十二场][恋爱教练]：今天是我最后一节恋爱训练课，为了最大可能地使大家获得快乐和舒适，安逸和幸福，避免过度折磨自己，不恰当地衡量自己，今天我们就来学习本训练课的升级内容，抛弃一个爱人的方法如下……
最冲突最猛烈的撞击大概是下面这一段：
[马路的朋友]：过分夸大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差别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在有着无数选择可能的信息时代,“死心眼”这个词基本上可以称作是一种精神疾病。忘掉她吧。
[马路]：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别人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东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经快步如飞，像落叶忘掉风，像图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浪费》这首歌。一个人在单恋里可以是颓废又毫无尊严，也可以是表面自尊倔强但心里已经大雨滂沱。
很多人在一开始也是做过理想主义者的。
例如，在一段欣喜若狂的单恋开始时，往往是觉得“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还有时间陪你浪费”。这时感情正处于一种美好而单纯的茁壮生长状态。
久而久之，单恋的对象不为所动，自己却被自己的深情暗中感动，讶异于自己付出的爱之高尚无私。自己付出得越多，越是得不到回报，越是在付出与回报的差异中获得自我的精神自足感。
渐渐地，一开始单纯美好的理想主义爱情变成了一种鸦片一般的心里自足的执念名门媳妇。
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可是心里为之保留的位置反而越来越大，爱情变味了。
也不能说是变味了吧，但是这一阶段里，彼时的理想主义者已经死了。
这时的心理是“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题外话：
可是所有的事情包括爱情也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
不平等早晚都要被时间抹平，就像风和河流把地球的地形抹平一样。
人都是具有自私性的，付出的不对等并不能真正维持爱情，时间一长只有两种结果，第一，付出多的一方回报不足，气急败坏；第二，得到多的一方倍感压力闪光贷，身心俱疲。或者以上两点同时发生。）
可是马路是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真的只希望明明能够开心，准确地说鼎展金业，能够因为他的付出和存在而开心。

【接近结尾，马路出于疯狂的爱将明明绑架】
【5】
为什么要执着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马路再清楚不过，明明的心里也和他一样，爱一个人爱得发狂，而且那个人并不是马路。
林夕曾经说过魔剑镇魂曲，我几十年写了上千首词，讲来讲去不过三个字，“求不得”。这三个字，私以为十分之精髓。
求不得，在逻辑上是一个稳定的状态，但它的过程之复杂又赋予人以不稳定乐观结局的可能性和希望。人因而在单恋中反反复复，你攻我守，你进我退，前前后后，迂迂回回，辗转难眠，缠绵悱恻，一切的一切由之产生。
【6】
在某一个夜晚，明明跑了很多家商店，去为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挑生日礼物。然后买了一个原味的芝士蛋糕，一个钱包。
然后那个男人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出现。
心灰意冷的明明在最绝望的时候想到了马路，她来到马路家，把这些礼物送给了马路，对他倾诉。
[选段]：
【马路家。】
明明：生日快乐，马路。
马路：蛋糕？今天是谁的生日啊？
明明：是你的生日啊。
马路：可是我是冬天的生日。
明明：今天就是你的生日。
马路：我真是的冬天的生日。
明明：你怎么这么笨啊，难道你不想这个好吃的蛋糕吗？
马路：明明，我真的是冬天的生日啊。
明明：你就是今天的生日，你不会忘了吧。
马路：我怎么会忘了自己的生日呢。 好吧，你说我哪天过生日我就哪天过生日月下绮谭。
…………………………
明明：我走了好多家商店庹读什么 ，我想一定买一件礼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为会你看到的它，就会想起我。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买一件礼物每天都能看到的，因为你会看到的它，就会想起我。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买一件礼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为你会看到的它，就会想起我。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买一件礼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为你会看到的它，就会想起我。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买一件礼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为你会看到的它，就会想起我。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买一件礼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为你会看到的它，就会想起我。我走了好多家商店，我想一定买一件礼物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因为你会看到的它，就会想起我。
马路：明明。
明明：我等了你很久，从傍晚就在窗口张望，每一次脚步声都像踏在我的神经上，让我变成风中的树叶，一片一片地在空气的颤动中瑟瑟发抖。我想你会来和我吃晚饭，就是不来吃晚饭，晚饭过后也会来，就是晚饭过后不来，你在酒吧里和朋友喝过酒，聊过天国寿一家，和陌生女孩调过情，也会来看我。我就一直等着，等着，等着，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马路：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不过那也无所谓，只要你在这儿，真的假的，梦着醒着，一切我都无所谓。
明明：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也不许我离开你。
马路：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明明：已经没有人再相信誓言了，誓言和送花、吃饭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而已。
马路：我跟他们不同，我会让你知道我和他们不同，你等着瞧吧。
我真的不想多描述。我很早就想到过，很多事情都可以用一条类似食物链的东西来形容。比如单恋就有着一条食物链。明明在马路的面前不可一世，可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心甘情愿低落得像条狗。
她也是个爱情里的理想主义者，他和她其实都一样，可是他们在食物链中却处于不同的层级，注定了有一方求不得。
马路有多卑微呢？你说我生日是哪天就是哪天，我听你的。我知道你跟我说的情话不是对我说的，我知道你此时此刻心里想着的是另外一个人。可是就算这是一个梦，我也很开心，哪怕有一点点的交集，我也心甘情愿。
明明有多卑微呢？我真的已经绝望了。我知道那个男人注定无法追求到，我情愿心里一直念着他，现实中却卑下地与一个我平时根本不会正眼瞧的男人在一起。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一点点异性的安慰，我就假想我现在面对的男人是你，就算这是一个梦大话平南，我也很开心天宫律舞。

【谢幕】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爱情的理想主义者最喜欢做梦。可是他们的梦是已经被现实揉碎了的，所以越是ideal，越是down to earth。
所有人的常识都以为，受伤最多的应该是那些从理想主义蜕变成现实主义的人，其实恰恰理想主义才是在现实中处处受伤千锤百炼产生的最美好的情感信仰。
正因为理想主义者越来越少，正因为理想主义者总是受伤甚至最终会殉道会粉身碎骨，所以我们都误会爱情里的理想主义了。
【7】
最早在入门佛教，学习基础理论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叫Hansey的摄影师在他的一本独立作品的扉页引用的一则印度佛教故事。
这个故事大致是说，天神诞下圣果，一群原始人跑去抢。美女湿婆罗蛊惑众人，使人们都被她的色相吸引，她自己乘机偷食圣果，成为天女，被凡间化为善的象征。被欺骗的那些人因之不满，四处征讨，被凡间视为恶张小攀。
这个原始的古典哲学描述世界就非常地简单超然：善与恶，世间的一切因果，皆起源于性和性欲，即爱情的低等状态。
所以，神都会被绕进去搞不清楚的事情，我们想必也是搞不清楚的。
所以，不用搞清楚，尽管顺其自然吧。
放任自己凭直觉做个爱情的理想主义者，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殉道于此。
【8】
想感谢剧里的演员，导演，编剧，后台，声控，灯光，等等等等。
还是要感谢话剧这个东西，能让我以不太痛苦而且深刻的方式体悟到一些平时没有的东西。
这部剧的精彩深刻之处我只能描述百分之一，还有很多隐喻、象征和哲理，都只能等您自己去看了。
说真的，我想二刷。可惜北京暂时没有场次了。

【赠送的小纪念品】
【结尾】
马路：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绿灯让你顺利通行一切正常的指南针像我标示你存在的方位
明明：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为生的，只要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