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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仕仁【蜀风文苑-散文】《“莽子”大哥正传》文-程志强(四川盐亭)-蜀风文苑

【蜀风文苑/散文】《“莽子”大哥正传》文/程志强(四川盐亭)-蜀风文苑圣尊修行录
“莽子”大哥正传
文/程志强

说是“莽子”,其实他并不“莽”,只是做事不晓得拐弯抹角,纯正一个老实巴交的地道农民;说是大哥赤峰二中,其实并非我的亲哥,而是本家同宗的一个堂哥。大哥与我同一个祖父,他父亲与我父亲是亲兄弟,我们管他父亲叫“大爸”,他管我的父亲叫“二爹”伪装兽。
“莽子”大哥生于1945年,比我整整大了23岁。他在我们这族这支这代同辈传人中,属于年纪最大的,平日里我们都亲切地叫他“大哥”,“莽子“是他的外号,只在大家开玩笑时,偶尔才叫一声。
“莽子”大哥有一句著名的口头禅“孔夫子死了倒冲起埋——文屁儿冲天”,好像是他对文化人的独特赞许。
“莽子”大哥最爱唱歌,而且最爱唱《手拿蝶儿敲起来》《花篮的花儿香》,绝对让你听了一遍想二遍……

大哥不“莽”,却很苦,也很朴素。大哥小时候很是清苦,大哥8岁那年,大爸去世,大妈招了一个潘姓男子上门,大妈便自顾自己,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去了。大妈与潘姓男人生养了一儿一女,根本无暇顾及大哥的生活。书,是没有条件读多久的,便回到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是大哥自己种;饭,是大哥自己煮;收成差也罢,吃不饱也罢,全是祖父祖母以丰补歉、全力接济。隔三差五,就是作为二妈的母亲,给予大哥相当于母爱的照顾。
大哥的穿着,从我记事起,好像一惯如此:衣服,从未见他穿过一件新的。常穿的就是一件已经洗得不能再洗,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衫。不是肩上一褡掉起多远,露出一膀子的筋键;就是门襟处不但没有一颗扣子,而且上兜总在胸口上搭一搭的。裤子,不能说是裤子了,那纯粹是一块遮羞的布,只是用一根不粗的绳子最强七友,把左右两片往裤裆处一抄,扎住了事。鞋子,无论那个季节,大哥总是赤脚。如果遇到天寒地冻,一双露出两三个脚指头的半截鞋,只能遮住脚背。好的就是隔几年的逢年过节,大哥还有一双新的千层底布鞋,也只能看见两三天的光景。大哥从来不穿袜子,倒不是大哥生性发热潮烧,也不是大哥天生汗脚,而是大哥从不敢有这方面的奢求。
时至今日,我们周济给大哥的衣物,全部穿在大嫂、侄儿、侄女、侄女婿、侄外孙身上。他依旧是一袭洗得发白的衣衫、一条永远都没有捋伸裤脚的旧裤子、一双既大又不穿袜子的光脚套着女婿、儿子或外孙不穿的鞋。

大哥不“莽”,他当村“官”多年。记忆中的大哥,总是成天挽着一副裤脚,打着一双赤脚,双手抱在胸前,腋下夹着一个算盘,耳朵上挂着一支秃头铅笔,或半截香烟——他是生产队的记工员。走田边、跨地角,老远就听得见他“蹬蹬……蹬……”的脚步声,和着那连“儿”(ér)也说不伸展的点名报工分声。有时高兴了,大哥也会扯起本来就大嗓门的“黄牛腔”,唱几句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的插曲“手拿……蝶儿……敲起来”,或者吼一声《南泥湾》里的“花蓝的……花儿香……“。由于大哥把“二”、“儿”经常说成不卷舌的“er”,所以唱出来的歌词,总是那么让人感到别扭,总会引起一地的村民哈哈大笑。一旦有人笑起来,大哥的歌声便嘎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俚语“好点干哈,不然要扣工分儿!”。大家明晓得大哥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就只管埋头干活。等到大哥一阵风似的走向另一个劳动场地时,背后仍然落下一串愉悦且爽朗的笑声。
大哥当队长时,那是威风八面。派工派活,一锤定音;赈工投劳齐三磊,恰如其份;摊工分红,精打细算。遇有扯筋撩皮的,他会翻出一个“油渣子”本本,当众对其某天某时窝工怠工耍了一下午,某年某月偷工减料损坏公物,某时某刻偷扯花生吃了拉肚子的情况予以通报,搞得这种人灰不溜鳅,偃旗息鼓。
当村上的护林员,大哥走遍了全村的沟沟坎坎、大小山头,熟记着所有的树木、林地。撵过偷砍树枝的村民,赶过窜入林子吃树苗的野牛,抓住过偷伐林木的现行。我们曾记得光秃秃的林场,如今已是苍翠欲滴,一头扎进去如同掉进万丈深渊。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各种树木层层叠叠,望不见尽头。原来站在山梁就可以看见村舍民居,而今已被密不透风的树林遮挡了所有视线。以前站在院坝里一声吆喝,可以响彻左右几个队,现在却只能喊给自己听了。密匝匝的森林,倾注了大哥太多的心血。大哥成了全乡的护林模范,成了村里的骄傲。同时,由于大哥秉公执法、公而无私,树大招风的他也慢慢成了村民的“众矢之敌“。

大哥不“莽”,闲时还会找一些门道,赚点养家的酱油钱。他没有技术,也没有其它傍身的手艺,全凭一身的蛮力挣钱。当时交通不发达,乡村虽有机耕道,但从未见有车行走。所以,从区上到公社,从公社到村上,一切可以分割的重型货物的运送,全凭“脚力”肩挑背扛。大哥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又加上姐夫在公社的供销社工作,这个差事便一并由大哥承担了下来。看大哥那身打头:一根木制扁担,两根捆货物的草绳,一个用千层布做的垫肩,颈上一个可以围住双肩的垫布,上身赤裸,下身一条半截涮把裤。左手如果是扁担,右手必然是一根杵杖。杵杖与人同高,朝上的一头有一个如同现在凉衣杆似的金属枝丫,只是比凉衣杆的枝丫平坦些。在路途疲劳而又无法落脚和放置货物的情况下,特别是上山或下坡时,可以将挑物在扁担前方三分之一处支起,货物后方着地、前方悬空,用以歇脚、喘息、换肩。如果背上背的是一副背架,那手中绝对拿的是一根杵子。杵子比杵杖短二分之一,纯木制品:上方是一个带凹槽的15公分见长的横担,下方则垂直连接一根直径3公分长50公分左右的圆木棍龙魂武士,成丁字形。它也是在背货行进间,不用放下货物,就可以用凹槽处垫在背架下梁歇脚用。挑酒、挑酱油、挑醋等,全是二百来斤一挑,一天要赶几十里的山路,垫肩是不能少的。不然,一天下来绝对会将双肩磨破,那就断了财路。背袋装货物或其它固体物件,必须使用背架。背架背的货物多,而且不怕散架,垫布也就成了必须品,与垫肩有同工异曲之妙。
改革开放后,大哥也试着做了些小本生意。比如在城里卖蔬菜,比如走村串户卖麻花,比如在家里饲养小鸡,比如开乡村代销点。卖蔬菜,别人欺侮他老实,经常是买的价格比卖的价格高,母亲就叫他回乡踏踏实实种地。卖麻花,常常是熟人多于生人,大哥豪爽,又爱结交,更爱喝两口。走一沟,跑一湾,麻花没有卖成钱,倒是送人不少、下酒不少。饲养小鸡,专门在外地去拜师傅学手艺。回家后,又是修鸡圈阿克图瑞斯,又是买马灯,又是做孵化床,还要自己动手做恒温设备。由于学艺不精,掌握不好过关过节的技术,不是将一窝蛋孵坏,就是孵出来的鸡仔成活率相当低。开的代销点,货物不多,倒也适应农家的需求,一直在开着。崔心心至于赚不赚钱,就不得而知了。

大哥不“莽”,他公正无私、嫉恶如仇。大哥在生产队当过记分员、队长,在村上当了十七年的护林员。当记分员时,他见不得别人偷懒,该扣的工分谁也不讲情面;当生产队长时,办事力求公正,该怎么派活,该怎么记工分,都是实事求是,从不假公济私。但对那种偷奸耍滑者天知恋,从来不轻意放过;当护林员时,那正是“封山育林”的非常时期。大哥在其位谋其事、在其岗尽其责,更是爱林如命,谁要是犯在他手里,该罚则罚、该处则处,不管是天王老子,都会一视同仁。所以,大哥落了个不好的名声——“夹少”(当地方言,表示该不该说的话都在说,该不该管的事也在管)。
因为我们是外来户,家族兴旺时,当地土著不敢明目张胆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各房分散外迁后,土著势力抬头超模二五,本族人明显受到欺侮。1978年—1983年前后我们随父亲进城、祖母去世、二姐出嫁。2000年前后,留存本村的五祖父和六祖父后人相继卖掉祖屋去了县城,整个山村仅剩下大哥一支,异族人便露出了排斥民族的本来面目。时不时故意找大哥的碴子,时不时故意挑拨已经分居多年的大哥与大嫂的关系,时不时故意离间大哥与其子女之间的亲情。更有甚者,异族使出更为恶劣的方法,估倒认大哥已经嫁出去多年的女儿为干女,把大哥孤立起来。
大哥岂是被别人左右的人,对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对那些有损民众利益的行为,对那些说人话不做人事的现象,仍然是“眼里不揉沙子”。管得了,他是当仁不让;管不了,他也要把手伸去做磨垫子。即便整得头破血流,即使搞得乌猫照狗,他依然奋斗不止、战斗不息。据说张嘉毅,因他的牛脾气,真的把一个通过拉选票当村长的角色,硬生生地拉下了马;为了与偷伐林木者斗争,晚年的大哥多次徒步上访县林业局,直到违法者得到应有的处罚……

大哥不“莽”,他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父母在世时,对大哥视如己出。因大爸去世早,大妈对他不管不顾。好多时候,大哥都是在父母的教导下,学会了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在父母的庇护下,淌过了一条又一条难过的生活之河。
1978年母亲随父亲进城养病、祖母已进城生活,母亲将一楼积攒多年的堆积如山的柴草交给了他。在以柴草作为燃料的年代,那是多么让人羡慕的财富。一并交与大哥的还有上千斤的谷子,母亲说是我们需要时,就让大哥打成米送进城来。其实,我那善良的母亲早就为她的侄儿我的大哥留下了几年的细粮。考虑二姐出嫁肺积水严重吗,我们举家都进城,大哥儿女长大成人,家乡的故居留着也无多大用处,父亲便将一处连着住房、厨房、猪牛圈的房子廉价卖给了大哥。也把另一处与大哥一墙之隔的两间住房倪岳峰简历,无偿的交给大哥使用。遇到清明节、中元节、春节,全家回乡祭祖,父亲带头,我们五姊妹都要给大哥表示表示钱财,或者送些衣物给他亭子口水电站。
大哥没有忘记父母对他的关心与照顾,大哥不能忘记兄弟姊妹对他的帮扶。一旦与父亲同行回乡祭祖,大哥总是倾其所有,又是烧茶,又是煮饭,即便是一碗农村的腊肉鸡蛋蒜苗面条,我们也会吃得让大哥笑咪乐哈的合不拢嘴。有时,因有特殊事情,临时回乡处理,就会搞大哥一个措手不及。他便会拿着一个农村很多年前常见的量粮食的升子,走东家出西家,一会儿就借回来一升子鸡蛋,或花生瓜果,给我们煮他从不舍得吃的”荷苞蛋“,让我们尝还半生不熟的水果。生活条件逐渐好转后,年关大哥知道我们要回乡祭祖,早早就将花生炒熟,把能够过冬的蔬菜摘好,每个兄弟姊妹一人一份,大包小包塞满车子的后备箱。农闲时他会将一些时令的蔬菜、瓜果送进城来,让父母尝尝鲜;偶尔也把出产的新谷、新面打成米、做成面条送给父母,同享丰收的喜悦。父母心疼他,常说他是“打肿脸充胖子”,大哥只是“嘿嘿”地憨笑。不过,大哥每回进城,不管他是空手来,还是带着什么来,父母、兄弟姊妹都不会让他空手回家,不是以车费的名义给现金,就是把还比较好的衣物家什交给他。父母在世时如此,父母去世后同样如此。他为了感激父母,硬是改口把父亲从“二爹”叫“爹”;让自己的儿女改口把父亲叫“爷”,把母亲叫“婆”。

晚年的大哥,背也驼了,腰也弯了,牙也松了,饭量减了,烟早戒了,酒也喝得少了,走路也没有那么墩实了,但精神却格外的好,说话也还是那么冲。大哥有名的外号叫“莽子”,出名的外号是“夹少”。他“莽”是因为说话不好听、不中听,而且说不来“咪儿话”,说不来舔嘴挖鼻的话,直言直语,从不拐弯抹角,更不会添油加醋。大哥是个很磊落的人,宅心仁厚,不善心计。做事也是忠心直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从不打折扣,也不留一手。他当记工员,当生产队长,当护林员。群众相信他,领导信任他,干坏事的人躲着他,被他处理过的人忌恨他。他“夹少”是因为身在当地土著的恶意排斥之中,土著人的一切举措,都在刻意针对大哥、针对本族,恨不能将族人全部撵走而后快。如果没有特意的手段回击、没有压倒一切的气势针锋相对、没有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能耐,对一切都默不出声,那他就是一个真正的“莽子”了。大哥是以自己特有的行事作风,在展现自己的铮铮铁骨;大哥是用自己不愿受压抑的意志,在与自己的命运抗争;大哥是用自己硬朗的个性,在展示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
世间的爱,莫过于父母之爱;世间的情,莫过于儿女情长。大哥永远记着“血浓于水“的亲情,所以,他一辈子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养家糊口。虽然,命运的回报远远少于他的付出,但他就是无怨无悔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有限的生命献给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儿孙。
三年前的农历八月初一,憨厚、耿直、善良的大哥走了,一生清贫,自强、自立、自尊而傲骨铮铮的大哥走了……生活中又少了一位尊者,又少了一个知冷知热的兄长,又少了一个看家护园的户主,又少了一个寻开心的玩伴,让人鼻翼颤颤、酸楚涟涟……从今以后,乡情不知是因大哥的去变得散淡百变郡主,还是因大哥的去让乡愁更加浓郁?!祭奠曾经的岁月,追悼逝去的亲情。
“莽子”大哥享年70岁。
2015年9月13日夜

程志强简介
程志强,男,汉族,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期,嫘祖故里——四川省绵阳市盐亭县人。当兵参战,上岗下岗,颠沛流离,至今仍与命运抗争。因战争而诗、因生活而诗,自认为诗歌是情感的真实流露。有拙作及小传分别收入《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中国当代诗人大辞典》《新诗百年·中国当代诗人佳作选》《新时代诗典·中国优秀诗人作品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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